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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風天下
第四冊  第二十二章  未來一刀
朱棣十分滿意的笑了。
這場局佈得非常令自己滿意。
四十萬兵馬的調動,根本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計策。
看起來,一萬精兵圍住靈石縣吞星山莊,似乎將由那裡攻伐蒙古。
「但是,由邊城縣進攻,絕對大出他們意料之外——。」朱棣哈哈大笑,對著跟在身旁的三寶太監鄭和,道:「這一戰,將可立我大明千秋萬世大業——。」
「皇上英明——。」
鄭和恭敬一揖,神情難掩一絲擔憂,道:「但是對於中原武林那些俠義之士……。」
永樂帝哈哈一笑,道:「別擔心——,尹蝶兒所做的,不過是朕的障眼法而已——。」
鄭和楞了一下,只聽身前的皇上意氣風發接道:「上兵之法,乃是以夷制夷。朕自有辦法叫那些自命為俠士的江湖人物,為朝廷效命。」
當下那位三寶太監似乎鬆了一口氣,但是忍不住又道:「小的也擔心皇上這次御駕親征……。」
這個鄭和從小便進了燕王府,極受朱棣寵信;縱使他出身低微,但卻是個奮發向上之人。為了大明一朝,多次下西洋,數百航艦遠達今日非洲、美洲。
至今,被現世公認為世上第一位航行全世界之大航海家。而今世最為讚嘆者,莫過於在洋洋大海中,數百船艦如何聯絡調度?就算現在,亦難!
足見此人運兵之妙,絕非一般宮闈媚主太監。
永樂帝如同兄弟般回頭看了一眼憂心的鄭和,笑了,道:「三寶——,不用擔心。朕乃是天命登帝,自當興旺我大明一朝,豈是凡夫俗子傷得了?!」
他哈哈一笑,漫步在別苑花園中。
此地,距京城已是三日路程,離邊城縣十日可達。
這次他輕車從簡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上前線。滿朝文武沒半個人知道,只是緊張著傳言皇上要御駕親征,猶自猜測何時誓師?!
「哈哈哈——,他們可沒料到朕是在邊城縣誓師,當日便攻入蒙古!」
兵既不厭詐,又貴乎神速。
朱棣這一手聲東擊西,可真是用到徹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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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破煙的心中真是充滿了矛盾。
無論如何,自己是個漢人,而且自命為頂天立地的漢人!
破煙山莊就算被毀了,也是漢人自家的事。
如今,卻得躲到蒙古受韃子保護。叫他情何以堪?!
「破天——,真的沒有別條路可以選擇?!」
望著黎明初曉,他問這位今生唯一的親人,忍不住沉聲道:「為兄可以放棄一切江湖名利,尋個地方退隱吧?!」
柳破天望著他的兄長,輕輕嘆了一口氣,尖啞的嗓音中有一絲溫柔:「大哥——,今日情勢,已然是不得不耳。」
「天無絕人之路!」
柳破煙一壓嗓音,道:「如果我們取了宗無畏的首級呈獻朝廷,為兄估算,我們必有一條活路可走——。」
以宗無畏的份量,的確是足以將功贖罪,甚至有可能封官進爵。
柳破天皺了皺他那稀短的眉頭,尖著嗓音應道:「大哥——,你也瞧見,蒙古人對小弟的尊敬……。」
這點,柳破煙無法否認。
他是萬千不願住進了吞星山莊,這數日來所見所聞,被視為中原武林大敵的兵王一脈,的的確確以侍奉師尊的心情侍奉柳破天。
做為兄長,對自己胞弟天生殘疾,總有刺心痛的不忍。而眼前,蒙古人的恭敬,簡直是上天給自己最好的禮物。
只是,為何欣賞破天才華的不是漢人?!
這,豈不又是上蒼的玩笑?!
「就算你要和蒙古人做朋友……。」
柳破煙似乎很勉強的妥協,緩緩道:「不過中原終究是你我故土,尋個兩全其美,可進可退的方法!」
他的意思很明顯,拿宗無畏的人頭換取朝廷的承諾,日後好可以返回故里。
對他柳破煙而言,客死異鄉是種落葉不歸根的悲涼。
更何況殺了宗無畏,並不會損傷柳破天和蒙古人的交情。
柳破天沉吟了須臾,尖著嗓音回道:「宗無畏傷勢之重,能夠苟延續命已是奇蹟。現下留著他活還有點用,不過大哥倒是可以暗中準備通報朝廷,宗無畏必死!」
有這句話,柳破煙似乎安心了些。
「天下人質的中毒事件目前進展如何了?」柳大莊主放下了心頭事,問著。
「已經找到那個神秘失蹤長工的介紹人,城東布貨行東主沈望——的屍體!」
柳破天聲音冷沉了下來,尖銳嘶啞的嗓音,道:「現下,應該是送進來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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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麼看,沈望都是被一種奇特的掌力拍斷背脊,立即喪命。
龍征很仔細的端詳,絕對是專業的神情。
當然,兵王離魂也十分有「興趣」的全身打量。
「下手的人可真狠!」
閰靈女俠輕嘆一口氣,嗯了一聲接道著:「死亡不到兩日,可能是這邊行動一成功,那邊就下手滅口。」
問題是,這門掌法奇異,只有四個指印!
除非缺指,否則天下武學中沒有只用四指的掌法。
「嘿、嘿——,大行家——。」
唐凝風公子瞅了木輪椅上柳破天一眼,道:「據說天下武學你無所不通。這回,瞧出了什麼端倪?!」
柳破天冷冷瞧了一眼唐大狀元,尖銳的嗓音有一絲嘲笑:「這麼簡單的事,唐大狀元不知?!」
咱們唐大公子嘿的一笑,才正要開口,驀底一直觀察屍體的龍征冷冷一哼,插話道:「出手的人是故意混淆耳目,故意屈收食指,只用四指出掌。」
因為這個布行老板沈望根本不會武功。以武林高手而言,一根指頭就足以斃命。
「所以,我們要把那根食指加上去!」
兵王離魂看著沈望的屍體,那上衣已被脫了下來,好深個掌印在那。烏黑沉沉,看起來十分肅殺。
封吞星微微一笑,取來筆墨,三兩筆添加了上去。
這位紅髮藍眼的異國男子在藝術上真是巧手,給他這麼一畫,倒真像是用五指拍擊!
「出手的人,男性,約莫五十來歲,瘦高——。」
龍征清楚的描述:「心思既細密,又是心狠手辣,所以臉上表情不多,喜怒不形於色!」
她這廂邊說著,那個兵王吞星已用毛筆在宣紙上勾勒了出來。
畫中人,像極了失蹤的木匠長工,自稱趙德。
「從這裡到城東,有段距離——。」
兵王羽墨淡淡道:「趙德在這裡行動成功,不會冒險再往城東進行滅口任務——」
以兵王一脈的「專業」,他太清楚殺手的心理。
每一次成功的行動,最重要的就是不留痕跡。
而且一個艱鉅任務的完成,往往都需要找個地方在安靜中慢慢享受那種近乎虛脫的喜悅。
「他們是一對雙胞胎兄弟——。」
皇甫追日倏忽開口,冷冷一哼:「當今天下,頂尖高手的雙生兒,除了蘇佛兒那對孿生兒女,就只有老字世家傳說中的兩大總管——老師和老生!」
這怎麼看,當然不會是傳說中天蠶絲第三代傳人,蘇寶藏和蘇勝藏那對年輕兄妹所下的手。更何況,天蠶絲的主人,可都是一生不殺人、不取命,總是叫人有一條活路希望改過自新。
所以,出手的是老字世家!
「傳聞那個老師大總管鑽研自古以來兵法奇陣——。」柳破天的語氣,可真有些牙癢癢,冷沉至極的道:「總會有一日真正領教!」
他的奇門九星陣被破,絕對是一生奇恥大辱。
現在,他最希望的是,午後那個老字世家的老奶奶前來赴約,最好老小子也跟了一道來。
「今日午後,只要那個老師人到……,」柳破天一個字、一個字尖著嗓音道:「我要和他獨處!」
這幾個字,是下令!
而且,是兵王天師絕對的命令!
「唉,這老小子真是毛了起來?!」唐大公子嘆了一口氣,低聲朝俞大少道:「恐怕,今天很『熱鬧』啦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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銀步川、鼎九然、藏別悟,武林三大先生。
「銀鼎藏,武林敬;三先生,江湖令。」中原武林各門各派都有一個不成文的共識:只要是「銀鼎藏」三大先生聯名公告,天下武林便都響應群起。
除了十年前武林典誥範例,今日靈石縣內,又見三大先生同步抵達。
三大先生聯袂現身,絕對是武林大事。
「這事太明顯啦——。」街頭巷尾可是「無精打彩」的嗑瓜子隨便聊:「絕對是衝著吞星山莊那些蒙古人和人質來的嘛——。」
既然都清楚到這種程度,天下六大賭坊還開啥局?!
沒人開局,就沒得下注。
沒得下注,事情總是熱不起來。
「沒有參與感嘛!」挺多人在抱怨:「最少也開個局,賭一下三大先生是誰第一個跨進吞星山莊?!」
「可不是——。」有人忽兒壓低了嗓音,道:「說不定是日前,那六大賭坊聘用的天下第一殺手老學究失手,恐怕這陣子會收斂些……。」
「才不會!」有人立刻反駁,道:「六大賭坊有不少是朝廷大員暗中出資,可不怕唐凝風報復!」
街頭上雖然大伙兒興致不大,不過三大先生十年後同時現身,終究是值得閒聊兼觀察的「重點」。
難保什麼時候突然開了局,沒收集夠情報,押錯了邊可就吃虧大啦!
所以,倒真的有不少人進進出出三元居,泡個茶都好,拉長耳朵放亮招子,說不得有意外收穫。
「皇上要我們三個老傢伙到靈石縣來……。」藏別悟沉吟道著:「屆時才會另有密令傳達聖意——。」
眼前,是兩位女兒,加上一道被尹蝶兒「送」到三元居的少林印性、法救小僧、扶桑足利貝姬和龐不忘。
印性大師雙掌一合,那張轉換成褐色的面龐,十分莊嚴道:「阿彌陀佛——,希望我皇慈悲,免得江湖遭受大劫!」
「既然皇上下詔要我等前來,當是事有轉圜!」出聲的是鼎九然,高瘦而嚴峻,配上那綹山羊鬍,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。
江湖上便這般說著:「銀步川熱心,藏別悟禪心,鼎九然剛心。」
特別鼎大先生的「剛心」,強悍堅持,少惹為妙。
「看來朝廷和蒙古這一仗是非打不可——。」
銀步川探子滿天下,輕輕一嘆,道著:「中原武林現在處境微妙。恐怕如果不為朝廷所用,便有殲滅之虞——。」
足利貝姬輕輕一笑,說道:「貴國武林人士果真能和朝廷談妥條件,不失為兩全其美之策呀!」
藏別悟搖了搖頭,緩緩道:「這些江湖豪傑,生性自在不羈……。如果要他們隨軍攻打蒙古,恐怕難以駕御——。」
一旦在軍營中隨便行事,動輒間都可能殺頭。
如果套上通敵叛國罪名,可是連誅九族!
「江湖武林,向來不與官府往來。」
銀大先生又是輕輕一嘆,望著窗外苦笑:「明日便是除夕,今年——,雪似乎特別冷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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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紛飛,蓋得住人間恩怨情仇?!
柳生水月想起扶桑故鄉,每年此時,正是多雪的季節。
「你想殺的人是誰?」
她終於開口,直接問著柳生未來。
「我不殺人!」柳生未來冷冷道:「我只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可笑。」
柳生水月感覺好多了,最少經過兩個時辰的沉默,眼前這位她所尊敬的「師兄」會開口回話!
「好!那目標是誰?」她又追問著。
柳生未來冷冷看著這個像是熟人,又似是隔世再見的師妹,好久。這才又緩緩一個字、一個字,道:「三個人!」
三個人?柳生未來在吞星山莊要對付三個人?
能讓他出手,絕對是很大的代價。
值得很大代價,也一定是頂尖高手。
柳生水月真的很想問,到底是哪三個人。
但是她只能忍住,絕對不能問;因為,這是殺手的原則。
除非,柳生未來願意告訴她!
但是,如果柳生未來真的開口說出了人名,意思是:自己就非得參與。
否則,柳生未來第一個出刀的目標,就是自己。
「殺手只能對『同伴』說出目標——。」她可清楚記得師父的教誨:「不是同伴,知者殺無赦!」
「我可以幫你!」
柳生水月毫不猶豫的出聲:「不管要對付的目標是誰?!」
柳生未來看著這位師妹,當今柳生一門掌門,好久,才以冷沉沉的聲音,道:「妳敢把柳生一門賭上?!」
「敢!」柳生水月斬釘截鐵,立即道:「只要刀在,柳生一門就在!」
「好——。」
柳生未來冷冷一笑,清楚而有力的道:「第一個目標,老字世家那個老女人!」
老字家老奶奶?!
柳生未來在中原的第一刀,就要如此驚天動地!
柳生水月一絲毫也沒有恐懼,只當是個世上的普通人名,也是回了聲冷笑,道:「好,就是她!」
她一頓,立即問:「如何行動?!」
「在他們四大掌櫃面前,劈下那個老女人的頭髮——。」柳生未來輕輕鬆鬆說著:「貼著頭皮,不流半滴血,削掉整片頭髮!」
驚人!
特別是在老字世家四大掌櫃面前,這一刀,足令老家在江湖中顏面盡失,成為武林中一大笑話。
王道殺,殺不奪命,卻取其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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足利貝姬大美人又陷入了沉思。
原先,以為暗中鼓動大日聖教進犯中原東南沿海,便可以挽救中原武林。不料,所謂江湖豪傑怎會來官府那一套,到時便是弄巧反拙。
看來,中原之事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握使力?!正想著間,驀底前廳外有人冷哼道:「聖旨到,還不快出來接旨?!」
銀鼎藏三大先生才進了三元居沒多久,聖旨便到。可見,這一路上朝廷探子可真沒偷懶。
便是,這座三元居內獨立別苑見著「密殺小刀」古吹情當先跨步進入,後頭是尹蝶兒冷艷的嬌容上似笑非笑,帶隨著冷鐵、楊深和十來名侍衛浩蕩蕩的進入。
銀步川昔日受永樂帝欽點為武林典誥負責人,便是一步迎向前,代表眾人道:「特使前來,吾等接旨。」
他們三大先生份量夠,除非是皇帝老子本人在面前,否則可以不用跪下接旨。
倒是藏大小姐一干人等,尹蝶兒美目流轉,半點不在意揮了揮那似柔若無骨的右手,道:「大家是江湖英雄兒女,俗禮免了!」
邊說,自懷中取出正黃繡龍聖旨,以一種聽似溫柔,卻是別有震人氣機的聲音念道:「奉天承運,皇上詔曰:以銀鼎藏三大先生為首,聚集聯合我中原武林群俠,率兵八萬由靈石縣進攻蒙古,以斷蠻夷擾我國民,共襄天道義舉,同起王師征伐,立我大明千秋萬載之基業。其間,若有不從者,乃是社稷之罪人,叛國之賊子,立斬無赦!欽此!」
來了,真是好個永樂朱棣,堂堂的下了這一手絕棋。
兵,八萬,真有給了軍隊,可沒話講。否則,只是要一干江湖人物做馬前卒攻伐衝陣,誰也不理。
「現在,是正正式式的兩國兩軍交戰!」
尹蝶兒淺淺一笑,儀態萬千。不過,方才念聖旨時,那聲聲字字有意無意挑戰一場子眾人的內力,實在令人心驚。
最是感受沉重壓力的,便是藏家大小姐。
「藏雪明珠」藏雪兒,「法外別悟」第四代傳人,梵音淨心當世嫡傳。
她心中輕輕一嘆,知道尹蝶兒故意露這一手,表明挑釁;也是嘲笑早前在軍營中,自己以淨心梵音相勸談,對尹蝶兒而言很可笑。
「這女子,真是不可小覷——。」
望著尹蝶兒一行人離去的背影,銀大先生沉吟中帶著感嘆:「方才她用的是天竺武學濕婆天神大怒吼,十成精深!」
鼎九然也沉著臉,嘿聲道:「看來中原武林臥虎藏龍,比我們探知的要多的多!」
話才說完,那寶貝女兒鼎冷世已是叫著「爹」快步奔入。
鼎冷世後面,跟了個年輕人——一個冷肅桀驁,像是看盡人間生死,也掌握任何人生死。
一屋子裡,除了鼎九然,沒有人認得這個人是誰。
不過,這些頂尖高手都有同一個感受——這個年輕人不但是頂尖高手,而且,在某些氣機的律動上,就和方才離開的尹蝶兒有些……共通之處。
他們不知道「寒蟬」,不認識應秋水。
但是,和尹蝶兒同樣源自天竺武學的某種「味道」,卻是難以言喻的在心中體會。
這個年輕人的身分,如果鼎大先生沒說,不會有人問。只不過,每個人都會查。
「可不可以請你去試一個人?」鼎九然突然開口。
應秋水面無表情,更不想把私底下稱呼鼎大先生為「恩公」的用辭講出來。
因為,任何蛛絲馬跡,很可能就叫人查出來龍去脈。
以他的過去作為、行業,讓人家知道了身分,絕對會變成致命傷。
特別是有些劫案,懸賞自己腦袋的可不只官府,更有不少名門望族,江湖門派,大家都在找這些年來每逢中秋就有驚天大案的主謀是誰!
眼前,鼎九然的要求,他一定做。
「在外頭軍營中有個女人——尹蝶兒。」
鼎大先生淡淡道著:「武學來歷似乎出自天竺,方才也露了一手濕婆天神大怒吼——。」
應秋水連個字都沒有出聲,轉身就走。
鼎大小姐可沒料到這個幫手突然就混別的事去了,急忙中叫了一聲:「喂——,你可別忘了……。」
開口才一半,鼎九然那袖口似有若無的一飄,當下鼎大小姐便半個字也吭不出來。
好個無形入穴手法,正是鼎大先生名震武林的「天地神妙指」!
鼎九然的「天地神妙指」和長白山關外異人文羅衣的「人間非常指」,被江湖並稱「武林雙指,天地人間」!
「鼎大先生寧可隔空點穴制止自己最是心疼的寶貝女兒,也不願有任何隻字片語洩露這個神秘的年輕人身分。」藏別悟事後對大孫女兒藏雪兒道:「可見此人身上有極大的秘密。」
他輕嘆一聲,因為,自己的「神武兵冊」裡,並沒有這個年輕人的記載,更沒有尹蝶兒的資料。
「江湖武林——,」藏大先生雙眉輕皺:「多少能人異士,又豈是朝廷一紙命令可以約束得了?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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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奶奶親自出馬,那陣仗可絕對不小。
老字世家四大掌櫃,除了最神秘的二掌櫃老天以外,其他三個包含掌門老贏全都露了臉。
當然,老字家的高手前前後後護衛著,也來了二十多個。這場面,足以和天下武林任何一個門派分庭抗禮!
至於疑似兇手的老家兩大總管,老師和老生,倒沒露面。道理,盡在不言中。
只要不是人贓俱獲罪證確鑿,誰也不敢硬賴在老字世家的頭上。
這廂,老奶奶既是親自駕到,吞星山莊一伙子蒙漢老少,外加一堆看熱鬧的好漢,當然得擠向前庭,瞧個那位傳說中,當今武林權勢最大的女人模樣也好。
山莊外頭,大明官兵沒攬。
老字世家一聲招呼:「要帶天下各國人質出來。」有了這句話,一切都在皇帝老子計算中,尹大美人當然不反對。
山莊內,羽墨先生為首,兵王五子將柳破天層層保護在其中,望似遠迎,也有一較的味道。
「嘿嘿——,貴家大總管沒來?」柳破天尖著嗓音,聽起來餘恨清晰,只差沒擺明說出。
「羽墨先生來函相邀的是本家老奶奶——。」老字家掌門大掌櫃,老贏氣定神閒回道:「她老人家依約來會!」
這話清楚不過,大伙子來就事論事,別節外生枝。
老贏不卑不亢,眼光倒是忍不住在右側站立的中原群俠中一閃——和那傳說中贏垮天下六大賭場的唐大公子,電光石火般接觸了剎那!
一生中從來沒有賭輸的兩個人,如果來一場,那絕對又是天下諸眾賭徒們最熱門的下注好局。
那廂,咱們唐凝風狀元可也好好打量這位傳奇人物,哼哼了兩聲,朝俞大少道:「這老小子天生有運,可不是平常人可以應付!」
「他有運,那你有啥?!」是閻靈女俠在旁聽到,順口問了一句。
「我?」唐大公子得意的笑了笑:「哥哥我有『贏』!」
「有禪意,一語雙關——。」
閻靈笑了笑,英氣中有股豪爽:「哪天跟他來一局?」
「他正這麼想——。」
龔天下竟然突的出聲,嚇了大家一跳。嚇的不是老贏想和唐凝風賭,而是他竟然會開口談這件事!
龔天下會開口說的事,必然就是會影響重大的大事!
那端,雙方人馬正在暗中較勁,驀底有個女人的聲音冷冷沉喝:「柳破天——,拿命償臂!」
柳生水月!
東方屋頂,那扶桑柳生門的柳生水月竄下,右臂衣袖空蕩蕩,袖口的黑蓮花和黑色彎月隨風舞動,怪異肅殺。
兵王追日和兵王離魂立刻一步向前,雙雙一嘿,道:「柳生水月,妳的左手刀夠快嗎?」
面對這兩個頂尖高手,柳生水月右手刀一定有信心。但是,不是主練的左手,又豈有機會?!
柳生水月露出詭異的笑容。
因為,她根本沒有要出手!
出手的,是從西廂房上快若閃電奔竄而下的柳生未來——柳生一門,史上最天才的兵法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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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生水月出現的時候,老字世家不是沒有警戒。
不過,那個女人的斷臂事實,以及衝向柳破天一伙子人的舉動,大可以放心看戲。特別是皇甫追日的劍出,正可以觀察傳說中的兵王武學造詣。
所以,當柳生未來無聲無息,陡然就出現在老奶奶頭頂,簡直令老字家老老少少驚駭莫名。
老實用自己的身體上衝橫擋,老贏立刻一喝拔身,更奔在柳生未來的上頭夾擊,三掌櫃老定立刻雙掌拍出,一匹刀劍不入的金縷布「唰」的開張,倏忽間便要將老奶奶罩謢在裡頭。
柳生未來,王道殺!
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的,他故意捱了老贏雙拳,順勢藉那力道將刀鋒穿過老實的手臂縫隙,穿破金縷布。
刀鋒,輕挑輕掃,俐落得令人讚嘆。
滿天飛髮,隨著柳生未來扭身竄回屋頂的同時,像是有股吸力,化成一道「髮虹」,盡入他的掌中。
倏忽,不見蹤跡,甚至連柳生水月也不知何時消失了身影。
一個呼吸!
前後,只是一個呼吸的剎那;老字世家老奶奶在三大掌櫃,數十本家高手的護衛下,被人輕易「刮」走頂上頭髮。
「驚人,真是驚人——。」
唐凝風都忍不住叫了起來:「一滴血,沒流!」
一場子多少人,剎那死寂。
柳生未來這一刀,讓俞歡心驚膽跳,讓宗王師氣機飆竄,讓柳破天皺眉,讓中原武林心底打鼓。
誰擋得了那一刀?!
唐大狀元吞了一口口水,很想說出口:「天下,恐怕沒有人可以擋得了!」
自己擋得住嗎?咱們唐大公子問自己,答案是:遇上了,不用去擋。
「因為,他又不殺人——。」唐凝風事後想通了,笑得可樂啦:「而哥哥我才不會因為技不如人,羞愧而死咧!」
這話,反倒成了王道殺最妙的破解招式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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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字世家立刻撤退,那種驚惶簡直難以形容。
眼前這三個掌櫃可是心知肚明,如果柳生未來那一刀真是劈下,老奶奶當場馬上歸西。
一個呼吸,老字家在江湖的地位幾乎成了笑話。
所以,他們現在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——用盡手段,想遍方法,殺了柳生未來。
天下各國人質仍舊留在吞星山莊,對老字家而言,已經沒有比找到柳生未來更重要的事。
武林中立刻貼出了紅榜,只要確報柳生水月行蹤,十萬兩;柳生未來行蹤,值三十萬兩。
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:柳生未來,一定還要有一口氣在!
因為,這個扶桑刀客的命是老字世家的,他們一定要親手了結這個樑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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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字家的人走得一乾二淨,剩下的就換閻靈女俠開口啦:「這門奇毒,天下一時間除了老字世家以外,只有蘇小魂大俠父子,有可能解……。」
以蘇大俠的聲望成就,加上他們父子和老字世家似敵似友的六十年恩怨,的確是不二人選。
只是,那兵王離魂全身一股氣機奔蕩,脫口嘿道:「妳知道他們住在哪裡?」
對他而言,一生就是為了練成絕世武學造詣;然後,復仇!
閻靈大美人瞅了一眼這個差點殺了自己的蒙古漢子,一哼:「蘇大俠父子早已退隱江湖,你就別找啦!」
那兵王離魂正想追問,一旁,羽墨先生淡淡道:「本王相信閻女俠所言,不過,事有先後道理……。」
話在這兒一頓,倒是旁兒站著的唐大公子頭皮一麻。
這老小子該不會是「舊事」重提吧?!
果真,那兵王羽墨輕搖著白羽扇,淡淡道著:「閻女俠可否請蘇大俠大駕光臨帶人?本王立即奉上!否則……。」
否則,就是要唐凝風和皇甫追日打一戰。
眼前可真是騎虎難下。
要不,現在立刻決鬥,否則再過了個兩三日,那些反暗異毒內潛,被兵王一脈看出端倪就更不可能放人了!
唐大公子苦笑一聲,壯了壯膽子,挺直了背脊苦笑道:「人命關天——,既然如此,哥哥我只好現在就跟這位老道來個了結——。」
「有好戲看啦!」
俞歡少爺立刻贊成,差點鼓掌起來,道著:「這事可不能馬虎,要慎重其事的來一回。」
這小子是幹啥的?!咱們唐大公子只差沒順便約了俞大少爺也來一場生死決鬥算了。
「等等——,」唐凝風嘆了一口氣,很用力的道:「如果只是刀來劍去的比武,太沒意思……。」
皇甫追日雙眉一挑,冷冷道:「唐狀元是認定本座為手下敗將,所以不屑一戰?!」
「絕對不是!」
唐凝風立刻很誠懇的回道:「咱們可以鬥智鬥力,免得太過枯燥……。閣下之意如何?!」
皇甫追日冷冷一哼,道:「如何比法?」
「外頭軍營中有個女人,叫尹蝶兒——。」唐大公子想了個怪招:「看看誰先拿到她的頭髮,誰贏!」
又是頭髮,難道是明年江湖新流行的趨勢?不取首級,只斷人髮?!
皇甫追日重重一哼,斥道:「荒謬——。」
邊說間,那張特別大又長滿繭的右掌,已是扣上劍柄。一旁,柳破天嘿聲尖笑,開口:「唐娃兒的提議不錯,小天——,你就依了他吧!」
兵王天師也贊成,那皇甫追日當然無話可說。
因為,柳破天必然設想到更深更遠的層面,這一戰將不會只是表面上一爭勝負而已!
「那位尹貴人的畫像,半個時辰內可以送『進來』,」唐凝風吐了一口氣,強自鎮定心神,道:「一待藏大小姐把畫像畫出送達,咱們就開始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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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有多少隻鴿子從吞星山莊裡頭往外飛。
正月十五的「聖陵決戰」,今兒突然改成了除夕前的「壓歲大戲」,可真是沸騰咱們一堆江湖老少。
「正好正好,有錢沒錢賭它一把好過年——。」大江南北,多少人熱烈討論,只不過大伙兒摸不著頭緒的是:「誰是尹蝶兒?貴人怎麼會在軍營中?!」
「管她是誰——。」大半的人只計算著一檔事:「這回,要押的是狀元還是道士?!」
這種熱烈的話題,在吞星山莊正門外頭的尹蝶兒不會不知道。
她簡直難以相信那位唐「大狀元」會提出自己頂上青絲做為決鬥勝負的關鍵。
「真是可笑——。」密殺小刀古吹情的臉色可是挺難看的!
這不僅沒把他們和外頭上萬大明官兵放在眼裡,更可惡的是,竟然動到自己暗戀的「頭子」頭上。
「別急——,事情沒那麼單純——。」
尹蝶兒嬌笑聲中,語氣可是冷靜十分:「這個提議很有趣,別創新意。不過,姓唐的為什麼提出個這般不合常理的方式?而那個柳廢人又怎麼想,會答應了下來?!」
事情絕對不可能為了「創新」而創新。
對面那座山莊裡頭,個個不但是頂尖高手,而且計策謀略藏用深遠。
「既然如此,」尹蝶兒露出十分複雜難懂的一絲笑意,道:「本貴人已是不會置身事外,那乾脆加些戲碼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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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回,吞星山莊前可真的是轟動!
一根高聳的鐵木,約莫五丈高,硬是被人家用半炷香的時間豎了起來。
頂端,甚至搭了座平台,舖上軟臥榻,綴了不少鮮花盆景。算是十分風雅有致!
平台下沿,一幅淡紫鑲金邊的布匹垂下迎風。布上,大剌剌五個字:尹蝶兒在此!
「漂亮!」
俞大小爺可是樂極,嚷聲道:「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!」
尹蝶兒那廂在高台上一坐,可把吞星山莊內頭看了個清楚。
特別是從中院的「出發點」到前庭大門口,簡直是一目瞭然。
「尹蝶兒絕對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——。」唐凝風瞇了瞇眼,從吞星山莊中院,仰首瞧那布上飛揚的大字,瞧那平台,只是瞧不見「佳人」倩影。
「這麼高……,」俞快刀上下打量著咱們唐大狀元好幾眼,故意壓低嗓子道:「你……爬得上去嗎?!」
唐凝風可真沒好氣的瞪了這位哥兒一眼,哼哼道:「要不要你給我墊個背,好容易一些?」
一旁,那閻靈女俠哈哈一笑,道:「那我們是不是要先上屋頂佔個好位置?!」
什麼?連這位姑娘也湊興調侃哥哥?!咱們唐大公子又是苦笑又是嘆氣。驀底,莊外傳來一陣驚呼叫好聲!
這莊門一伙子人聞聲外望,陡然見得一道人影翩然而上,那弧度之優美,彷如敦煌飛天呈現人間。
尹蝶兒!
只見她穿著一襲唐式彩衣,飄然昇上,半途中玉足輕輕一點那根五丈鐵木,剎那極快的一閃上台!
前慢後快,最少包含了六種身法。
外行瞧來是好看,內行看來就心驚!
「她的內力深厚,不可能二十年就可以練成!」
另側,羽墨先生淡淡開口,像是向著皇甫追日說,又有朝唐凝風道:「看來,應該是在什麼因緣下,服用過某種神奇之物,增長了最少四十年的功力!」
「這個可不好玩啦!」
唐凝風公子自己心底當然也有譜,又是重重嘆了一口氣:「本來以為只是拿個雙十年華的姑娘青絲,現在可變成要『拔』六十老娘的白髮……。」
閻靈在旁聽得噗哧哈哈一笑,道:「唐狀元的個性,據說和蘇爺爺年輕時一樣呢!」
「大姐——,現在可千萬別提那位大俠的『姓氏』好否?」唐凝風嘆了又嘆氣,冷不防是屋頂上有人嘻嘻叫笑著:「狀元哥哥——,我們來看你威風啦!」
誰?哇,不是只有誰,而是一大票子人口。
藏家兩位小姐,少林和尚加小僧,不知幹啥一路跟著跑的胖子龐,扶桑大美人之外,又多了三個老頭子跟一把劍!
劍,是任運神劍,宣任運。
宣任運身側,甚至連那個排名第二的布驚,那張滿臉皺紋的老虎臉也露了面。
「這下可是四海兄弟齊聚一堂咧——。」俞大少也不知道興奮個什麼勁,嘿嘿好好看了咱們唐狀元一眼,突然誠懇起來:「喂——,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會贏?」
他問得誠懇,甚至連旁兒的維摩大犬也偏頭看過來。
「沒有——。」
唐凝風十分誠實,也十分中肯的回道:「反正,就算輸了,也沒賠什麼,對吧?!」
可不是,這場局還真穩賺不賠!
沒想到那頭,皇甫追日雙目如鷹,冷冷一句:「輸了,人質要不走,聖陵決戰用你的命來拿!」
是喔——,如果這一場局沒贏,那非得正月十五月圓時來個生死決戰才有機會。
「這下,哥哥我有點緊張啦——。」唐凝風嘆了一口氣,很認真的看向對方,問了一句:「什麼時候開始?!」
「現在!」
聲音方出,人影雙竄!
速度不但快,而且高度剛好,雙雙一道弧線點落在前廳屋頂,立刻又彈起。下一落,已經借力那根鐵木,雙雙從左右竄奔而上!
「好快!真的好快!」足利貝姬看得像是如癡如醉,讚嘆道:「一口氣沒吸,已經上了平台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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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甫追日全神貫注,一身氣機流轉進達似有若無。
眼角,那唐凝風真如御風乘起,好對手!
他一喝,竄上平台,拔劍!
尹蝶兒淺笑,雙手優雅刺繡。
劍來,正好拉起繡針,便是不經意般,用繡線擋住刀鋒。
沒斷,甚至連彈動也沒有!
唐凝風呢?!
皇甫追日不擔心眼前這個女人,只是難以想像,為什麼對手還沒現身?
他皺眉微微低頭,眼見那個曾經擊敗過自己的對手,竟然一個翻身,竄飛過下頭大批大明官兵的頭頂!
唐凝風去得好快。
同樣,有兩道人影從軍伍中也好快的竄出。
兩個人影,兩個老人。
乾坤二老!
兩個頂尖高手,護衛著一把梳子。
梳子,顯然是皇家用品,整把用琥珀鑲上寶石,在夕陽下美得十分華麗。
皇甫追日心中一凜,那端唐大公子已是大笑一聲,說聲:「謝啦!」
伸手,從乾坤二老中接過梳子。
探指,輕挑!
一道髮絲在他指間迎風,迎著夕陽。
尹蝶兒的梳子。
尹蝶兒的青絲!
唐凝風,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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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字世家的四大掌櫃全都混雜在人群中觀戰。
雖然,柳生未來那一刀,他們要用盡本家之力討回來。但是,對唐凝風和兵王的武學造詣,無論如何也要一查底細。
「頂尖的輕功,精純的內力——。」掌門老贏的雙眉一挑,沉聲道:「絕對的武學造詣!但是,唐凝風這個人,他的智慧卻皆比前三者更可怕!」
他可清清楚楚記得,不到一個時辰前,唐凝風的那句:「哥哥我有『贏』!」
老天顯然十分同意大掌櫃的論斷,接了一句:「看來,這個人無論是做朋友還是變敵人,風險都很高!」
「柳破天料不到這著棋?」歐陽夢香忍不住問。
「他用不著去料——。」老實挺有把握的道:「他只是想看看,唐凝風用什麼方法贏!」
想要打敗敵人,就要真正了解他。
如果用武功勝出,兵王天師日後自然有破解的方法。
如果不是,又能贏皇甫追日。
那麼,唐凝風這個人對柳破天而言,更加有趣、有挑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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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步川兄——,你今年挑的武狀元,果然不愧狀元之名!」宣任運的口氣,絕對有讚賞:「唐凝風,足堪為武林典範!」
論武學造詣,方才在半空中上竄倒轉,奔接乾坤二老送來的尹蝶兒琥珀寶梳。
內力,真氣運轉如果不是出神入化,絕無可能。
銀步川這廂心底可是大大噓了一口氣。
當時,他一肩扛下,公佈了唐凝風、龔天下雙狀元。那種難免有的武林質疑,是多大的賭注?!
今日,唐凝風不但武學成就、智慧謀略,公昭天下一戰轟動,更加上救出了人質,論功豐偉,無可置疑。
眼前,吞星山莊在一夜間全變了樣。
天下各國人質,兵王守諾,全送了出來。
就在那些人質被擔抬出來,一大票看戲的歡聲雷動的同時,兵王一脈加上蒙古上千精兵,山莊人員全部也像蒸發般,消失無蹤!
甚至,連宗無畏、宗王師父子和「破銅刀」楊岩也不知去向。
「他們進了蒙古——。」
龔天下很平淡的簡單一句:「柳破天,或許有機會可以救得活人。」
他沒說救得活「宗無畏」,而是用救得活「人」。
這種好像無意的微妙用語,唐凝風聽得出來。他只問了一句:「你——,對柳破天有些了解了?!」
龔天下,天下間最了解「眾生之心」的人。
對面,龔天下依舊像是在禪定中菩薩莊嚴的表情,淡淡回應,道:「眾生,沒有不同!」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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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蝶兒手上把玩著那隻琥珀寶梳,在帳營中嬌笑連連,好久好久才說了一句:「你們如果看到皇甫追日那張臉,才真是會笑死。哈哈哈——。」
一個時辰前,唐凝風從梳子上抽出了頭髮。
風中,那絲香髮是如此強烈的刺穿皇甫追日的心情。
多少日子來,自為求一戰。
這一戰,真的來;而且,來得比預定快。
他興奮,彷如夢想實現;但是,完成得更快,連一點點頭都沒開始就結束。
他的表情,尹蝶兒看得十分清楚。
因為實在太好笑,好笑到自己最少有三十七種手法可以立刻殺了這個道士,但是並沒有動手。
那一剎那,她彷彿明白了柳生未來。
柳生未來,王道殺;不奪其命,卻取其生。
皇甫追日在那一刻所呈現的沮喪,簡直比他當時被廢了武功還要難看。
「不過,兵王追日一定會回來——。」
尹蝶兒倏忽收起笑聲,盯著眼前的冷鐵、楊深和古吹情,道:「因為,柳破天不但可以救身,也一定可以救心!」
她的臉色轉成了嚴肅,殺機開始衝撞眼前這三個人,好冷的聲音:「我的梳子,怎麼會被那兩個老鬼拿到?!」
這件事,絕對是可大可小,追究起來,楊深他們三個人怠忽職守,是可以殺頭的。
梳子,在尹蝶兒的手中,像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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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尹蝶兒這個女人隨意不羈——。」咱們唐大公子朝著一堆英雄好漢解釋道:「邊梳頭髮邊下指令,常有的事。」
所以乾坤二老當然見過尹貴人用的梳子,甚至到哪兒找來一把修改裝飾, 也可以有個九分像。
日前,唐大狀元就要他們去辦這件事。
「原來這老小子早就想好了跟那個老道士決鬥的花招?!」俞歡忍不住讚美起來,但是還是問著:「難道你不怕尹蝶兒不認?!」
「怎麼可能不認?」
咱們唐大狀元笑得可得意了:「能救出人質,就算隨便一把木梳子,有根白頭髮她都得認了是!」
「真是了不起的兵法!」
足利貝姬大美人讚聲輕嘆:「雙方不須言明,彼此卻能夠搭配絕妙。唐狀元,真是高明呢!」
一旁,武林三大先生和宣任運互望一眼,各自點頭。
「武林行事,不是只有個『武』字——。」
藏大先生呵呵一笑,道:「唐狀元今日以智取勝,加上對敵的心理了解透徹,果真是英雄出少年。」
「哈!大先生就別誇啦!」
咱們唐大公子竟然也會有點不好意思。
「唐大狀元也會客氣?!」
足利貝姬大美人吃吃一笑,邊回想似的道:「方才唐公子那一手凌空乘風,真是了不得呢!」
旁兒,閻靈女俠可真心讚美著:「可不是,伸手接了乾坤二老遞上來的梳子,立刻來一手盤龍昇天!換成蘇爺爺在場看了,免不了要誇兩句的……。」
探髮一戰,唐凝風在數千大明官兵頭頂上接過乾坤二老竄奔送來的琥珀寶梳,不借力、不踏物,屈身反轉直上,指尖夾髮迎風,上高台,獻美人。
尹蝶兒嬌聲一笑,千種風情中接過寶梳,朝唐凝風嘻嘻笑道:「狀元公子——,本姑娘的青絲就留給你做紀念!」
兩人這場戲演得之好,只讓成千上萬隻眼珠子,瞧見皇甫追日一張蒼白的面龐急速下墜。
簡直,就像他手上的劍,直往地面插下!
當時,如果不是兵王羽墨沉喝一聲,半空中攬挽住這位兄弟,只怕皇甫追日立即是氣到摔死。
「那根頭髮呢?」藏二小姐嬌笑如鈴,捉狹道:「狀元哥哥可是留下來了?」
「嗟!怎麼可能——。」
唐大狀元呵呵大笑,瞅了一旁第一次出現笑容的乾坤二老,哼道:「誰曉得這兩個老頭子打哪兒拔來的!」
人質,是這麼救了出來。
但是遠在另一處皇帝老子下的聖旨手諭,可各是一件大難事。
「老夫三人年歲已大——,」藏別悟朝向唐凝風道:「率領兵馬長征蒙古之事,就用唐狀元指揮如何?」
「莫作是念!」
咱們唐大俠立刻十分謙虛的推辭,道:「家師明訓,凡有門人皆不可為官。此事,別找到我頭上來——。」
藏別悟點了點頭,其實他爹藏一心在某個因緣下曾獲緣道大師密傳「法外別悟」,多少也知曉此門風範。
只是,放於眼前,少林印性斷無可能帶兵,女流之輩則屬不妥,在那個時代實在難為大明八萬官兵所接受。至於原本最有帶兵作戰經驗的龐動戰,如今成了法救小僧,若論過往是強寇,今日是和尚,也是不行。
藏別悟和銀步川、鼎九然互望一眼,三個人心中有數:唐凝風不行,龔天下當然也不能。
剩下,就只有「修羅四臂拳」的龐不忘和「閃電刀」傳人,俞歡少爺了!
三大先生心裡有數,將眼光朝向咱們俞歡少俠,只見他一張錯愕的臉,正想開口拒絕,在旁兒龍征大捕頭突然開口:「大明八萬官兵,我帶!」
龍征,巡天御捕,手掌軍政部三萬精兵。
由她帶兵,八萬大明官兵沒有人敢不服,更沒有人把她當女流之輩嗤之以鼻。
因為,「龍頭一刀,征服天下」的龍征,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是執掌生死的閻羅判官,想到就怕,看了便抖,誰還有心思去分辨男女。
「好,龍大捕頭願意擔此重任,我等也就放心了!」
銀步川頷首贊同,接道:「領軍之事既已定奪,吾等便給皇上稟奏,以求聖上恩賜將軍正名。」
一旁,龔天下望了一眼龍征,沒有開口。
他所知道的,就像唐凝風知道的一樣:朱棣必定有聖旨密函給龍征要她完成某種任務做為交換。
今日,龍征領軍率身士卒攻打蒙古,若是一戰功成,必然可以之做為功勞,在皇上的賞賜中提出要求。
龔天下沒有出聲,眼瞳中卻有一絲不忍。
兩國交戰,非他所能阻止。
只是,屆時又有多少生靈塗炭,多少人命消失。他根本不想隨軍出征,否則戰場情景,叫他如何入目?!
龔天下倏忽起身,維摩大犬也立刻起了身,亦步亦趨。龍征一楞,問道:「龔郎何往?」
眼前,龔天下並沒有回答,倒是唐凝風像是十分瞭解他這位同門師兄弟,說了一句:「入蒙古,找宗無畏父子!」
算算時間,吞星山莊一伙子人走了個把時辰,現在去追,應該可以趕上。
龍征當下楞住,可沒料到龔郎便要這般離去。
「龍姑娘——,」銀步川見多識廣,猜得幾分,道:「既掌兵符,須以軍情為重!」
她完全明白,她可以為龔天下放棄一切,而且也這麼做了。只不過,領軍是自己開口要求,斷不可能立刻反悔!
如今之勢,是已騎虎難下!
「你就慢點走,行吧?!」
是唐大公子出聲求個兩全,朝龔天下將要跨出門檻的背影,道:「明兒除夕,過了年再走,如何?!」
龔天下的腳步停了下來,咱們唐狀元立刻又道:「先待他們安頓好了,再去探視探視,大家也方便。何況這邊,天下各國人質的病情,還得觀察兩天,瞧瞧是否像閻靈說的那般會停息平復?!」
「這話有理,」俞少俠跟著道:「以咱們的探子,要查出他們落腳,不太難。」
更何況,兵王一脈絕對不會故意躲著唐凝風他們不露行藏。
龔天下還是一個字都沒說,只是緩緩轉過身。
身後,歲末寒雪瑞下,一片白到晶瑩。
「好一場雪——。」足利貝姬輕聲讚嘆:「好美!」